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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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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又過了兩年,二零一二年,六月。

不知怎的,秦覆又來到了那處簡陋的小房子。

簡樸的客廳裏,一個年輕女孩跪坐在地板上,用剪刀剪一只布偶兔。兔子的四肢和耳朵散落在地,白色的填充棉絮到處都是。由此可見,這個女孩是多麽的憤怒。

秦覆走過去,“曉曉!”

聽到他的聲音,蘇曉立刻停下動作,接著擡起了頭。

兩年了,他們終於再度見面。

此時的他已經五十歲,而她也有二十二歲了。

即將大學畢業的她,已經是完全的成年人了。她的容貌,身段,都是成人女子的模樣。憑心而論,她的確和那個她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她更極致,而且還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靈性。這些特征時刻提醒他,她只是像她,並不是她。

秦覆俯視著眼前人,心中感慨萬千。

“是你?”蘇曉仰著頭。

秦覆趕緊蹲下來,“曉曉,你在做什麽?”

蘇曉低下頭,“我不要這只兔子了,我要剪爛它。”

“不要就丟掉,為什麽要剪爛它?”

沒想到,蘇曉動怒了,“即便要丟掉,我也先要剪爛它!”

她瘋狂地剪那只布偶兔,鋒利的刀鋒險些劃到她纖細的手指。

秦覆眼明手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剪刀奪過來,再遠遠地扔到一邊。接著扶她起來,和她一起坐到沙發上。

此時的蘇曉已經泣不成聲了。

幾十年的人生閱歷告訴秦覆,這大概是怎麽回事。

“曉曉,送你這只兔子的人傷了你的心,對嗎?”

果然,蘇曉點了點頭。

秦覆詫異,“請恕我直言,他怎麽舍得傷你的心呢?”

“他嫌棄我沒用,幫不了他。”蘇曉淚流不止,“他還腳踏兩條船!”

秦覆說:“這樣的人,離開他是幸事。”

這下蘇曉哭得更兇了。

秦覆問:“曉曉,怎麽了?是不是還有其他事?”

蘇曉以手掩面,“我不敢說!”

其實,什麽事以及為什麽不敢說,秦覆心中有數。他半開玩笑地說:“曉曉,我已經五十歲,什麽風浪都見過,你嚇不到我的。你就放心大膽地說出來,好嗎?”

蘇曉仍舊以手掩面,“……說出來你會看不起我的!”

秦覆忍著笑,“傻丫頭,我不會的。”

蘇曉擡起頭,“真的?”

秦覆頜首,“再真也沒有。”

蘇曉還是猶豫,她把臉別向一邊,不敢看他。

秦覆扶住她的肩把她扳過來,“曉曉,說吧,沒關系的。”

蘇曉這才低下頭,羞愧地說:“……他欺負了我,我不再純潔了!”

果然是這件事,這個小女子太可愛了。

秦覆很想笑,但是他忍住了。他將蘇曉擁入懷中,寬慰說:“這種事情是很正常的,不必介懷。”

說是這麽說,後來教訓那個小子的時候,他還是把這筆帳算進去了。

此時的蘇曉什麽都不知道,她懊悔不已,“我不再純潔了,都怪我當初太輕浮!”

“你從未輕浮。”秦覆撫摸著她的秀發,“也一直純潔。”

蘇曉擡起頭,“你真的這麽想?”

秦覆笑了,“是的。”

他擁緊她,把面頰貼在她的頭頂上。

如此,他感受到了她的氣息。是的,就是這個味道。幽香,甜柔,而且還有某種魔力。說來好笑,這竟然是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心笙搖蕩的滋味……

“可是媽媽不像你這麽想……”蘇曉在他懷中哭泣,“她把我罵得好厲害,還用病房的熱水瓶砸我!”

秦覆大驚,“砸到哪裏?”

蘇曉卷起衣袖,露出了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

看到這些可怕的印記,秦覆重重地嘆了口氣,“曉曉,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但是我能告訴你,我的心很痛。”

他並不知道,多年以後,他好朋友的堂侄女也給蘇曉留下一身淤青。

蘇曉也不知道,她哭著說:“謝謝你。”

秦覆敏銳地問:“曉曉,你媽媽為什麽在病房裏?”

蘇曉頓時大哭起來,把他的西裝外套哭濕了一大片。

秦覆知道出大事了,忙問:“曉曉,你媽媽是否得了重病?”

“是的。”蘇曉流淚不止,“她得了肝癌,而且是晚期……”

秦覆聽完,無奈地說:“曉曉,我完全有能力幫助你。可是我不能那樣做,因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沒關系。”蘇曉抱緊他,“思楠和梁大哥會幫助我,你不用擔心。”

秦覆擡起她的下巴,叮囑說:“曉曉,記住我的話,無論有多少困難,你都要堅強地活下去,你一定要等我。”

蘇曉一楞,“我為什麽要等你?”

秦覆撫著她的面頰,“不用問,你等就是了。”

蘇曉順從地點了點頭。

秦覆十分欣慰,“如果我的兒子也像你這樣乖巧就好了。”

這句話讓蘇曉清醒過來了,她輕輕地推開他。

秦覆沒反應過來,“曉曉,怎麽了?”

蘇曉臉紅了,“我不再是小孩子,你不能再這樣抱著我了。”

更何況,你有太太。

當然,為了避免尷尬,蘇曉沒有說出來。

“是啊,你不再是小孩子,我也不再年輕了……”秦覆嘆息,“你看,我的臉上有皺紋,兩鬢也有了白發。”

蘇曉看向他花白的兩鬢。不知怎地,她竟然看出了神。

秦覆失笑,“傻丫頭,白頭發有什麽好看的?”

蘇曉說:“歲月風霜也是美的。”

“真是個嘴甜的小丫頭!”秦覆開懷。

蘇曉急了,“我說的是真的!”

可愛,太可愛了。

秦覆再次將她擁入懷中,“曉曉,等我。”

蘇曉很疑惑,“你究竟是誰?”

“一個等了你很久的人。”

蘇曉更疑惑了,但是她沒有問為什麽。

“對不起,我要走了。”秦覆松開她,“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蘇曉點了點頭。

他笑了,“曉曉,再見。”

那年輕的美人也對他說了再見。

再見,何時再見?

他還要再等六年,六年之中,他能見到她幾次?

帶著這個疑問,秦覆醒了過來。

宋晚雲馬上湊過來,“秦覆,飛機已經降落,我們到紐約了。”

另一頭的謝蘊華打趣:“他呀,又睡了一路。”

宋晚雲說:“能睡是好事,我想多睡還不能呢!”

秦覆握住她的手,“你少一些操心,自然就能睡好了。”

宋晚雲溫柔地笑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下了飛機。

迎接他們的有秦濤,謝美麟,徐雲清父子,以及謝超群和新女友Claudia。值得一提的是,此時的秦濤和謝美麟正在談戀愛。這兩個年輕人從小就認識,而且條件相當,所以兩家人都很高興,除了秦覆。

沒過多久,他們到達紐約的長島富人區。謝蘊華和秦覆在這裏有房子,並且是相臨的。因此,他們各住各家,往來十分方便。

第二天,兩家人在秦覆這邊辦起了草坪派對。

四十四歲的謝超群的新女友Claudia只有二十三歲,是國內小富階層的獨生女,目前在溫哥華讀水碩。秦濤,謝美麟,以及徐雲清之子徐斌和她算是同齡,因而四個年輕人便組團打起了網球。宋晚雲和謝蘊華散步去了。秦覆,徐雲清和謝超群坐在陽傘下,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看著那群漂亮的年輕人玩耍,倒也愜意。

謝超群掃了一眼新女友的靚麗身影,對秦覆說:“怎麽樣,Claudia不錯吧?”

徐雲清不說話,他等著看好戲。

果然,秦覆說:“超群,你的品味還是這麽低級。”

“餵,你這個家夥怎麽總是潑我冷水?”謝超群很不服氣,“我的女朋友你就沒一個看得順眼的?Claudia的臉蛋,身材,皮膚,哪一樣不是極品?”

秦覆給了他四個字評價:“塵羹土飯。”

“有這麽不堪?”謝群超不高興了,“你不會是在嫉妒我吧?”

秦覆喝了一口飲料,“你挑女朋友的眼光實在不行。要不,我來幫你物色?”

“我才不要!”謝超群想都不想,“我爺爺已經不在了,他生前都管不了我的事,你就別想了。”

“那可不一定。”秦覆笑得意味深長。

徐雲清聽出門道,他也笑了。

謝超群被他們笑得頭皮發麻,便跑去和那群年輕人打球去了。

待他走遠,秦覆對徐雲清說:“我又見到她了。”

徐雲清立刻來了精神,接著掐指一算,“她已經二十二歲,是成年人了。”

秦覆頜首,“是的。”

“老大,她是否風華絕代?”

“可以說,她長得和素琴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她更極致,而且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靈性,和素琴很不一樣。”

徐雲清馬上豎起大拇指,“老大,你果然很有艷福。”

秦覆卻高興不起來,“可是我幫不了她。”

徐雲清忙問:“出什麽事了?”

“她媽媽確診了肝癌,不用說,治病肯定需要很多錢。可是,她哪裏有?”秦覆嘆了口氣,“……我看過她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知道她的學校和姓名,找到她是分分鐘的事,可是我偏偏不能這麽做。我甚至連悄悄跟學校打個招呼,給她一些關照都不能。”

徐雲清聽完,冷靜地說:“老大,你一定要狠下這個心。在她真正在現實中出現之前,你必須按兵不動。千萬不要去找她,更不要去管她。否則命運的軌道發生偏離,那就不是你想要的結果了。”

“道理我都明白,我就是不忿。”秦覆咬牙切齒,“我有飛機,游艇,豪宅,小島,花不完的錢,可我就是不能幫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真是他媽的!”

“老大,好事多磨。”徐雲清拍拍他的胳膊,“所有磨難都是上天對她的考驗,你只要記牢她是你的,這就夠了。”

秦覆愛憐地說:“她看起來是那樣弱小,不,簡直是弱不禁風。”

徐雲清邪惡地笑了,“看來,她可經不起你的教訓。”

“徐頭!”秦覆敲他的胳膊,“又胡說了!”

徐雲清哈哈一笑,“真想親眼目睹她的風采,可惜還要再等六年。”

“真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熬過來的。”秦覆也覺得不可思議,“從一九八五年到二零一二年,已經二十七年了。”

徐雲清不由苦笑,“秦太太這一招真是夠狠,楞是讓你惦記了這麽多年。”

必須說明的是,在秦覆面前,徐雲清管秦覆的母親叫秦太太,管宋晚雲叫秦濤媽媽。只有在宋晚雲和外人面前,他才管宋晚雲叫秦太太。

“可惜,她和我父親都不在了。”秦覆深深嘆息。

徐雲清拍拍他的手,“老大,他們都算長壽的了,想開些。”

秦覆輕輕頜首。

花園的那一邊,謝蘊華正與宋晚雲散步。

“沒想到,秦濤和美麟竟然談起了戀愛。”謝蘊華把玩著一朵西洋杜鵑,“小時候,美麟可是追著秦濤打。”

宋晚雲說:“他們要是成了,那真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可是不知怎的,秦覆就是認為他們兩個沒戲,叫我不要高興得太早。”

謝蘊華搖搖頭,“這個家夥,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是啊。”宋晚雲笑得溫柔。

謝蘊華由衷說:“晚雲,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的婚姻呢!”

聽到這裏,宋晚雲停下了腳步。片刻之後,她輕輕地說: “蘊華,我和秦覆的婚姻,快要到頭了。”

謝蘊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話,她楞住了。

宋晚雲看著好朋友,幽幽地說下去:“算命先生說過,秦覆將有兩次婚姻。不用說,第一次,是和我。第二次,是在他五十六歲的時候。現在,他已經五十歲了。這就意味著,我和他的婚姻沒有多少時間了。”

“這……”謝蘊華有點懵,“封建迷信也能當真嗎?”

宋晚雲笑了,“這是中國人的智慧。”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些事情的?”

“在正式和秦覆處對象之前,秦覆的母親,也就是秦濤的奶奶就和我講過這件事了。”宋晚雲回想著悠悠往事,“……但是,我不在乎。”

謝蘊華拍拍她的肩,“晚雲,你真的很了不起。”

“這一切都是我該受的。”

謝蘊華直覺這裏頭有故事,於是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宋晚雲。

宋晚雲明白她的意思,“蘊華,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我會告訴你的。”

謝蘊華輕輕頜首。其實,她很想知道那神通廣大的算命先生是否知道秦覆的新太太長什麽樣子,但是她怕宋晚雲傷心,也就忍著好奇不問。

就像猜到她的心思似地,宋晚雲說:“秦覆的新太太比他小很多。他們結婚的時候,他五十六歲,她才二十八歲。”

謝蘊華撇撇嘴,“這個家夥!”

宋晚雲笑了。

這時候,謝蘊華握住她的手,難得溫柔地說:“晚雲,無論什麽事,我都支持你。”

宋晚雲反握住她的,“蘊華,你對秦濤那樣好,我真的很感激。”

“我對他好是有目的。”謝蘊華板起面孔,“誰讓他可能是我們家的姑爺呢!”

宋晚雲嗔她:“你呀,就是嘴硬心軟。明明是個熱心腸的人,卻非要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沒辦法,商場上總得戴著面具。”謝蘊華苦笑,“這次來紐約,除了看望超群,美麟和秦濤,還要談船務貿易的事情,真是一刻不得輕松。”

“你很能幹,我真羨慕你。”

“我還羨慕你呢!美滿的家庭,好老公,還有好兒子。”

“你想結婚,娶你的優質男性不知道有多少。”

“四十幾了,不結了!”謝蘊華一副撂攤子的模樣,“與事業相伴終老吧!”

宋晚雲豎起大拇指,“謝老先生果然有眼光,你確實是他的驕傲。”

“算了,我只是個勞碌命。”謝蘊華看向遠處的謝超群,“看看超群,什麽正事都不用做,好好享受就行了。”

宋晚雲卻看向了謝超群旁邊的秦覆。

她的直覺愈來愈清晰:她的時間,不會太多了。

那個她,快要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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